在深夜的抖音直播间里，我们时常能看到一些饱经风霜的老人，他们用微弱的光线，对着镜头讲述自己的故事，寻求观众的支持和帮助。然而，在这背后，却隐藏着一场场复杂的利益纠葛。这些老人并非真正的弱势群体，而是被一些不法分子利用的工具。他们的直播间成为了某些机构的“提款机”，而他们的劳动成果却被无情地剥夺。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世界，一边是善良的观众愿意伸出援手，另一边是狡猾的利益获得者在暗中操作。在这场看似温馨的助人行动中，真实与谎言交织在一起，让人无法分辨。监管虽然已经开始发力，但困局仍然存在，如何打破这个循环，仍需我们共同努力。破败的屋子，昏暗的灯光，眼含泪光的白发老人。凌晨打开抖音，总会刷到几个“特殊”的直播间，里面坐着一位话都说不清的老年人，一脸疲惫地看着镜头反复说：“谢谢。”这些直播间的在线人数，少则几十个，多则成百上千人，其中打赏下单的也不在少数。评论区里不乏有好心的网友提醒，“爷爷注意身体”“这么晚了赶紧睡吧”“奶奶注意休息，累了咱们就下播吧”，但老人们总是一播就好几个小时，到后面累得话都讲不出了。直播行业发展这些年来，直播间里已经不局限于是高颜值主播，如今没有经验，甚至手足无措的老年人们，也成为直播间的新生力量。但同时，投机和欺骗在暗中滋生，有团队故意伪造老年人身世，把他们变成吸金的“流量密码”。

观察发现，许多深夜直播的老人主播们，带有类似的标签，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，那就是——“惨”。他们在抖音上的个人简介或短视频中通常会说明直播的原因。例如，“明标的妈妈”表示，她来自广西南宁横州农村，由于要照顾颈椎高位截瘫的儿子，因此开始直播。 “大姑娘百货优选”在她的简介中表示，她是单亲妈妈之一，和媳妇一起努力学习直播带货，以抚养孙子孙女。 “农村环卫百货店”更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情况，她今年55岁，丈夫已经去世八年，唯一的儿子已经两年没有联系，儿媳妇也离开了家不知所踪，留下了一个70多岁的老人和两个孙子，她靠做环卫工人维持生活。但是，她的工资太低，无法满足全家人的需求，导致大孙子四岁了还没有上学。她在视频中表示：“我只想要通过，让孙子尽早上学，长大后不再像我这样无能为力！感谢大家的关心和帮助。”

在一定程度上，这些老人的经历似乎是“复制粘贴”的三段式剧本，大多数都是出生于贫困的农村家庭；接着遇到了人生的巨大变化，如儿子或孙子生病，或是子女弃养或负债累累等；由于别无选择，只能由老人出面直播谋生。在他们的直播间小黄车或商品橱窗中，你会发现他们销售的商品非常一致。最常见的商品是9.9元的垃圾袋，以及饼干、肥皂、衣架、发圈等日常用品，价格从几元到几十元不等。例如，“老王的小卖部”中最便宜的商品是7.9元的肥皂和发绳，最贵的商品是89元的防晒喷雾。

不难观察到，这些老人主播账号的选品非常贴近城市年轻女性的喜好，这与账号的主要用户画像相吻合。回过头来看，这些老人主播常常以“哭穷”、“卖惨”的形象出现，目的在于刺激网友的善心与爱心，而年轻人作为短视频直播平台的主要用户，许多女性用户具有较强的同理心，因此成为了为老人主播买单的主力军。锌财经统计了一些老人主播账号，根据蝉妈妈数据，发现这些账号的平均女性粉丝占比高达69%，18-30岁的用户群体超过73%。在选品上的“精心设计”也让一些老人主播取得了不错的销量数据。例如，“老王的小卖部”的商品橱窗中有229件商品，已售出超过6万件，销售额超过5.7万；据报道，“赵老汉百货超市”在短短6个月内实现了近13万元的收入。

然而，老人们因为贫困的生活环境，想要通过直播自力更生也属正常。但问题在于，这些老人的身份难以核实，直播间打赏和带货所赚的钱财未必能进入他们的实际收入。社交媒体上，有许多网友表示曾在深夜看到过老人带货直播间，但在评论区质疑“凌晨一点还让老人直播是否合理”、“老人是否受到监控”、“如此疲惫为何一直站立无法休息”等问题时，他们往往会被立即封禁或移除直播间。表面上看来，老人正在直播带货，但实际上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控他们。

就例如，“大姑娘百货优选”，锌财经发现，在最近的直播活动中，主播奶奶有一段较长的时间坐在椅子上，不时地用手揉额头，表现出身体不适的状态。然而，当直播间在线人数超过1000人后，老人又不得不站起来继续直播，手中抱着选品，声音嘶哑地说：“谢谢大家。” 在直播间的评论区里，仅在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内，锌财经便发现了不下5个具有明显运营性质的账号，它们在主持人的引导下，在直播间评论区发言。这些账号会反复提示“请大家不要刷礼物，如果购物数量不足，会导致直播间限流”，“奶奶并没有哭泣，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”，“有能力的朋友可以关注小黄车，进行购买，这样奶奶就能尽早结束直播，感谢大家的支持”。

抖音直播间截图所传达的信息是，不要使用抖音的违禁词，同时，只有当网友们购买了足够的商品，奶奶才能结束直播。从这一点来看，主播奶奶的整个账号，都是由团队在操作和管理。

像“大姑娘百货优选”这样的直播间并不是个例。去年，B站UP主“康哟喂”实地探访了位于农村的老人直播地区，他发现以农村为背景、身世可怜的老年人主播，很可能是由机构精心包装出来的演员。根据他的调查，由于老年人直播能够快速实现盈利，许多MCN机构会专门前往较为偏远的地区，寻找合适的老年人主播。老年人所获得的分成比例通常只有10%，而大部分的收入都会被机构拿走。在利益的驱动下，一些不良机构将老年人直播视为获取流量的“捷径”。

尽管谎言背后可能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真相。

从客观角度看，虽然某些MCN机构以老年人的名义盈利，但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部分老年人的生活质量。在UP主“康哟喂”的暗访中，许多直播带货的老年人身上都背负着谎言，但他们的贫困和孤独往往是真实的。例如，他们在探访的首位老人牛爷爷，自称为退伍军人，儿子患有癌症，儿媳因此离家出走，留下了一个五岁的孙子。由于生活压力巨大，他被迫通过直播。然而实际上，他的妻子并不存在，孙子也是伪造的，儿子并未患上癌症，只是在工作时受了腰伤，后来已经康复了。尽管牛爷爷参与了骗局，但他所经历的苦难是真实存在的。MCN机构赚取了大部分利润，而留给牛爷爷的那一部分，也许能对他的家庭带来一些改变。牛爷爷就是众多老人主播的一个缩影。今年6月，抖音发布了新规定，针对虚假卖惨行为进行了严厉整治，明确规定公益类账号不得进行直播打赏、电商销售等营利性行为。抖音安全中心的相关负责人表示，平台将持续加大监管力度，尤其是对发布虚假“生活困难”、“房屋破旧”、“老少留守人群”等内容，并存在营利性行为的账号进行重点排查，严肃处理存在虚假编造、骗取爱心、不当营销的“伪公益”内容和账号。

在监管利剑的威慑下，老人直播间可能将迎来新一轮洗牌。然而，问题在于，真假难辨的老人主播身份本身就使得市场辨别起来困难重重。这一困境仍然存在。